这是我们讲述的第277位真人的故事
我是小刚@小刚和里沙,1992年生于上海,祖籍四川广元,如今生活在日本福冈。
两岁时爸爸去世,14岁时我随妈妈来到日本,因为语言不通,备受欺凌。妈妈教我狠狠回击,从此学会了不再逆来顺受。日本的教育体制与国内不同,虽然是学渣,却一路被保送到高中、大学。
但是高中就能月收入2万的我,觉得读大学远不如工作中学到得多,所以上了3个月便退学了。
从此开始了跌宕起伏的人生,从日本到中国再到日本,从最高年收入80万到被限制经济活动0收入,再到现在月盈利20万。我的人生就像过山车般大起大落,真是刺激。
父母年轻时在上海打拼过很多年,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。但是在我两岁那年,原本幸福的生活,因为爸爸生病离世而变得暗无天日。
妈妈强忍着悲伤,带着年幼的我回到四川广元的外婆家。从此,既当爹又当妈,一个人拉扯我长大。因为有从商经历,妈妈眼界很超前,机缘巧合下争取到了去日本打工的机会。
当时刚上小学的我,不得已在外婆和姨妈家轮流生活。虽然得到了她们的疼爱,却始终无法代替妈妈的陪伴,还经常会被人说成野孩子。所以小时候最大的愿望,就是能和妈妈生活在一起。
四年级的时候,妈妈在日本挣了不少钱,把我送进了当地的私立寄宿学校。但是我的成绩实在是辜负妈妈的期望,经常倒数。不过她从来没有指责我,而是一心想接我去日本团聚。
终于在2006年,上初二那年,妈妈经济宽裕了,并且在日本再婚,生活稳定下来,我才得以来到东京和妈妈一起生活。
刚到日本时,虽然语言不通,但依照年龄,我只能进入初中继续学业,结果遭受到初三学长的欺负。十几年前,日本人对待我们并不友好。
当时那个日本学长得知我是中国人,便在操场上拦住我,嘴里叽里咕噜地骂个不停,强迫我吃草。我人生地不熟,孤立无援,只能默默忍下这口气。
谁知这件事被妈妈知道了,至今还记得她当时对我说:“你只需要把握一个原则,就是别主动惹事。但是我们中国人也不怕事,如果受到欺负,只管拼命去回击。你是未成年人,出现任何问题都有妈妈顶着。”
正是妈妈的这番话,让我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,从此不再逆来顺受。这或许就是人性吧,在受到伤害时,你只需要拼力反抗一次,别人就会正视你,不敢再轻易欺负你。正是这次经历,养成了我后来不怕事,爱折腾的性格。
从那以后,我的校园生活顺利了很多。但我深知,语言不过关,就不可能有未来,所以开始拼命地学习日语。随身携带着一个电子词典,走到哪学到哪,不分日夜,学得十分辛苦。
好处是身处日语的语言环境中,有着事半功倍的学习效果,再加上妈妈报的补习班,很快我就能跟上学习进度了。如果这样认真学下去,完全可以升入重点高中,可能也会有一番不同于现在的人生。
可是人生没有如果,只有回不去的昨天和看不见的明天。那时的我,喜欢上一个日本女生,当时执意要和她进入同一所高中。但她走的是模特艺术生的路线,学习成绩很差,那所中学学习氛围很一般,学生的成绩都普遍较差,所以成绩不错的我,直接被保送了进来。
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自己做决定,妈妈劝说无效后,只告诉我,要学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。只可惜,我与这个女生最后无疾而终。
在日本,年满16岁就可以打工,80%的高中生会选择打工赚学费,所以我也投入到了打工的行列。不过,在餐馆等场所打工的工资并不高,后来因为抓住商机,我一跃成为周围挣钱最多的学生。
2010年的日本,摩托车风靡一时,我也特别喜欢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,还因此结识了很多兴趣相投的朋友。
有一天,看到有人售卖破旧的二手摩托车,突然就有了收购改装的想法。说干就干,我低价买进后,交由朋友组装、更换必要的配件,焕然一新后再高价卖出。
由于利润空间大,有时一月能有2万人民币的收入,资本慢慢积累起来后,买卖渠道也越来越广。
后来随着高考的临近,我开始把重心放在学习上。真应了那句“矮子里面拔将军”,我竟然再次被保送进大学。日本的教育体制与中国不同,无论学校好坏,每个学校会有相应的保送名额,只要通过面试,就无需考试。
2012年,我顺利进入大学,选择了经营管理学。但是很快发现,这所大学可能相当于国内的三本院校,所学理论非常枯燥,甚至感觉没有自己实践出来的经验有用。
虽然我不热衷于学习,但是却很喜欢读名人的自传,比如马云、李嘉诚等,也从中学到很多经营方面的理论。所以,便萌生出了退学的念头。
暑假时,妈妈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,老板对我特别关照。打工期间也学到了很多管理技巧,以及业务洽谈的注意事项。所以越发觉得,在大学学着并不实用的理论,有些浪费时间。
假期结束时,我和妈妈摊牌,打算正式退学。她没有惊讶,似乎早已猜到我的心思,只是告诉我,结束学业就意味着已经长大成人,从此不再给予经济支持。当时我不仅拥有目前这份正式工作,而且二手摩托车业务也没有放弃,所以欣然同意了妈妈的提议。
只是没想到,一年后公司因税务问题被查封,我也因此失业了。原来打工的公司是做药品加工的,因为业务关系还在,所以我又做起了处方药品的中间销售商。
随着业务的发展,慢慢有了一定积蓄,接触的圈子越来越广。后来还迷恋上打牌,花钱大手大脚,对未来也没有规划。但突然有一天,我觉得这样的人生真无趣,这般浑浑噩噩地过日子,似乎也不是自己想要的。
一瞬间便萌生出回中国发展的想法,特别想去父母奋斗过的上海看看。记得外婆说过,刚回到四川时,我只会说上海话,如今却听都听不懂。
在牌桌上认识一位医生,得知我想回国发展,便说起国内PM2.5口罩市场比较火,建议我去考察一番,看看是否有发展空间。后来得知初中同学在北京,所以2014年下半年,我决定先去北京碰碰运气。
离开中国这么久,一时有些摸不清门路,回来后我先打算注册一家公司,然后再开展业务。可是因为国籍问题注册非常不顺利,不死心的我,每天都在工商局门口徘徊,结果被骗子盯上了。
原本以为对方可以帮忙搞定一切,结果却掉进陷阱,一下被骗走了6万元,真是出师不利啊!无奈之下,我告诉了妈妈,她第一时间联系上海的朋友,我才得以找到依靠。
刚踏上上海这片土地时,我壮志凌云,并下定决心,不干出一番事业绝不罢休。可现实却很快打脸了,我不仅没有混出个名堂,还把身上所有的积蓄花光了,最后连500元都拿不出来。
妈妈朋友是做工程的,听说我的经历以后,建议跟他一起合作。当时的我毫无方向,这无疑是一条出路,所以没有多想便同意了。
第一次真正了解国内的酒桌文化,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。一年半的时间,从如何与领导打交道,到何时该请客吃饭,我都摸得门清。可惜很多事情并不是投入时间和金钱就会成功,加上本身就是门外汉,最后工程没挣到钱,反而耗尽了所有积蓄。唯一的收获就是,学会了为人处世以及与人沟通的技能。
妈妈劝我回日本,但回想起出发前的意气风发,而如今灰头土脸,深感无颜面对。从高中就开始自力更生的我,没想到有一天会混到身无分文,或许是不甘心,或许是不想让妈妈失望,我坚持己见不肯离开。
人生最完美的状态,不是从不失误, 而是从不放弃努力和尝试。 我没有轻易认输,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。妈妈不放心,又帮忙联系了一位朋友,没钱的我只好住进了他家里。这次我稳重了很多,开始结合自身的日语优势,脚踏实地地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。
2016年3月,通过猎头公司,我如愿找到了工作,更惊喜的是,在这里还邂逅了未来的妻子。男人的成长,往往是在一瞬间,而我就是在这里学会了成长,也懂得了身为男人的责任。
这是一家拥有6000人的大型企业,我的岗位隶属于客服中心,主要负责接听日本客户的电话。
培训的第一天,遇见一位叫里沙的日本姑娘,这是她来中国的第一份工作。说实话,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日本人了,所以与里沙聊天时感觉特别亲切。
原来里沙的朋友在中国生活,导致她对中国很感兴趣,所以和父母约定来上海工作一年。
我是中国人,但有着多年在日本生活、工作的经验,所以与里沙的聊天内容涉及中日各个领域,有问必能答。她很喜欢与我沟通,也愿意听我侃大山。
相处以后,发现她很单纯,也很容易满足,有时帮她带份早餐,都会特别感动。24岁的我,突然很想和里沙有个家,所以我迅速展开了追求,没想到不到一个月,她就同意了。
后来我从叔叔家搬了出来,与人合租了一套四居室,正式和里沙生活在了一起。
正是里沙的信任,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责任,开始努力提升工作能力。团队里的同事大多是日本人,他们都不擅长中文,所以在与公司领导的沟通中,出现了诸多不便,人员流动性很大。部门也曾出现过缺少主管的现象,而我擅长中日双语的优势,就慢慢展现了出来。
在一次领导亲自坐镇主持工作时,我把握机会展现出自己的工作能力,以及双语优势,很快便得到了领导的赏识。这也让我意识到,任何时候都不要等待机会,而是要去创造机会,因为成功往往都需要自己去争取。
升职最直观的好处就是收入增加了,从刚入职的12000元到后来能赚25000元,更可喜的是,曾经在日本的二手交易,也在慢慢盘活,直接通过网络便可促成交易,让我的整体收入有了大幅提升。
里沙在我提拔下,收入也有所增加,那段时间是最开心的日子。没有压力的我们,开始四处游玩,国内走走,国外转转,一路风景一路喜悦。
来到泰国普吉岛时,里沙特别喜欢这里。她曾经在日本做过婚礼策划,脑子里全是浪漫的设想,非常渴望也能在这里举办一场难忘的婚礼。
看着眼前这个比我大两岁的女生,还有着涉世未深的单纯,以及未被世俗磨灭的浪漫。我的心不由得柔软了起来,给心爱的女孩一场浪漫婚礼又何妨?于是第二年,我们选定了明星伊能静结婚时的酒店,举办了一场豪华婚礼。
泰国入境游对日本免签证,对中国当时的政策是落地签。所以我们集结了日本、中国60多人的亲友团,参加了这场泰国婚礼游。让亲朋好友欢聚一堂,虽然花费大,但做为普通民众,能有一次这样的经历,真的很知足,我想今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。后来,我们又来了一场欧洲蜜月行,也算大开了眼界。
原本计划工作一年的里沙,不知不觉已经在上海生活了两年半。在上海买房,还是回日本定居,我们考虑了很久,最后岳父母发话,希望我们能早点回日本。于是在2018年8月,处理好国内的工作,我们先后回到了日本。
刚回到东京的时候,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。几个月后,我和里沙利用积蓄开了一家奶茶店,暂时维持生计。很快里沙就怀孕了,第二年年底女儿出生后,我肩上的责任瞬间重了起来。
我急切地到处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,期间还接触过医疗旅游的中介业务,并注册了公司。可是随着疫情到来,投入几乎全打了水漂,奶茶店也大受冲击,导致入不敷出,最后只好关停了。
人在慌乱中,容易饥不择食,从而做出错误的决定。后来我看到朋友的网贷业务做得风生水起,虽然知道游走于法律边缘,但是赚钱快,我忍不住要去尝试。
最后决定离开妻儿,前往福冈跟朋友学做网贷,不曾想很快就有了收益。高兴之余,决定全家搬来福冈生活。中国有句老话“福兮祸所依”,用在我身上再恰当不过。
当我和里沙开心地庆祝新生活开始时,一场灾难也在悄悄地降临。为了省房租,我借用了朋友的办公室,正是这个决定,让我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。
忘不了2020年8月的那天,一群警察突然破门而入,不断对朋友进行盘问,怀疑他涉嫌诈骗。吓得我在一旁噤若寒蝉,最终也没有逃脱被盘问的命运。得知我们是同行,就连同我的电脑、账号等一并没收了,并限制我在日本的一切经济活动,直到解除嫌疑。
那一刻,我感觉天都塌了,没有经济收入,家里嗷嗷待哺的女儿如何养育,也不知如何向里沙交代,更不知何时才能重获工作资格。只记得回家后里沙没有半句抱怨,心疼地抱着我,不断安慰。后来怕积蓄会坐吃山空,里沙就选择外出打工补贴家用,日子过得紧紧巴巴。
那段时间,我整个人特别颓废,甚至有些抑郁,身体也大受影响,不到30岁,竟然得了糖尿病。期间里沙一直开导我,陪我走过这段人生低谷。
沉沦了一段时间,我开始尝试寻找赚钱的途径,后来决定做自媒体,记录自己的日常生活。在网友的支持和鼓励下,慢慢找到了生活的曙光,还因此结识了很多在日本的中国朋友,真是一大意外收获。
2021年9月,历时一年,我终于解除了嫌疑,重获了“自由”。经此一遭,我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:人生没有捷径,唯有脚踏实地,一步一个脚印,才能活出想要的人生。所以我没有了投机倒把的想法,只想从事一份投资少、风险小的行业。
自己从高中就开始二手物品的交易,所以当朋友问我,要不要学习下这方面专业知识时,我慎重考虑后,决定前往东京认真学习一下。
接触到专业培训后,才知道自己以前仅仅触摸到这个行业的皮毛,这也激起了我的兴趣,从鉴定工具到鉴别方法,以及合同签订等各个环节,我都学习地非常认真。三个月的培训,收获满满。
回来后的第一个月,我就尝试收购二手金饰,没想到效果显著,当月就有人民币大约20万元的盈利。这对于一年没有收入的我来说,简直是天大的惊喜,虽然后来的收益不及第一月,但也坚定了我做下去的决心。
日本的二手物品交易之所以火爆,是因为日本人爱收纳,多余的物品都会进行断舍离。而且这边的老人,也会在生前把物品处理好,很少麻烦子女处理身后物。所以,这份工作回收的不仅仅是物品,更是人们的回忆,以及不一样的人生故事。我经常告诫自己及员工,一定要怀着虔诚的心来对待顾客以及他们的物品。
在一次回收过程中,遇见一位婆婆,至今深有感触。老伴从50岁就中风瘫痪在床,婆婆照顾了他整整11年。她和老伴无儿无女,那次处理的全是老伴的物品。
老伴从年轻时就是一个自私的人,因为没有子女,所以钱都用来购买了奢侈品,却唯独没有给婆婆买一件。之所以处理这些物品,是因为老头病重,而她也查出了癌症。我不禁唏嘘不已,不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,两人是否都有遗憾?漫长的一生,夫妻间又该如何相处,才能不留遗憾?
我认为婚姻更讲究相互付出,联想到自己,很幸运能娶到善良的里沙,贫穷时不离不弃,困境中无怨无悔。
人生没有圆满的幸福,但有知足的快乐。所以,我喜欢给里沙一些惊喜。所有的纪念日我都记得,也会有所表示,而且回收到新奇物品时,也喜欢留给里沙。每次看到她开心的笑容,觉得眼前平凡的幸福,就是最大的满足。
没想到,这份工作还能让我见识到中国的古画。有次工作,遇见一幅山水画,我毫不犹豫地回收了。虽然作者并不认识,网上也没有查询到,但我依然珍藏着。我想,与其流落到不懂欣赏的日本人手里,还不如给留给自己。后来在工作中,只要遇到中国的古物,我都会来者不拒。
虽然在日本生活了多年,但我依然有颗中国心。我为女儿取名“华凤”,虽然很土,但是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,让她知道自己的根在中国。
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多多赚钱,到时让女儿回国内上小学,系统地学习一下中文,以及中国的文化。想让她知道养育爸爸的那片土地有多美,更希望她以后能了解自己的祖国。
女儿在我和里沙的熏陶下,最喜欢吃的就是中国零食,每次网购盛会,里沙都会从中国购买大量零食以及小孩衣物,完全是一个网购狂魔。
如今我已经从狼狈中爬了起来,工作渐渐步入了正规,生活也越来越明媚。回看这一路坎坷,有遗憾更有收获。但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在路上,跌宕起伏不可怕,充满未知也令人期待。可怕的是停下来,因为停得久了,就会忘记如何去启程。
30岁的人生,不过刚启程,谁的人生没有几个印象深刻的低谷画面呢?结果固然重要,但我更享受打开人生盲盒或惊或喜的过程。正是这一次次的经历,教会我成长,从而拥有了面对未来的勇气。
人生就应该是燃木烧水,要么像釜底的柴火尽情地燃烧,要么像釜中的开水欢快地沸腾。余生,满怀热情继续奋斗吧!
【口述:小刚】
【编辑:惹了你的颜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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